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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之窗》人文综艺掌上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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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大雪天的小狮子这是一只通身金黄略带隐隐斑纹的老猫。没有人知道他的确切年龄，连他自己也快要记不清究竟在这个小区生活多少年了。他不认为自己是一只流浪猫，他没有家，但他拥有自己的家园。整个小区的花草树木都是他的家园。他没有主人，他不附属于任何一个人，他只属于他自己。似乎整个小区的居民都不太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固执地存在着。很多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活着；而他经常路遇的那些猫，正在一批一批地消失。尤其是冬天。尤其是这种大雪纷飞的日子。每次雪天过后，都有流浪猫僵硬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小区的树丛下，与短暂的喵生悄然告别。每一个冬天，这只很老的大黄猫都要无数次鼓励自己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过这个冬天！因为，我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大黄猫对自己说。支撑大黄猫顽强活下去的信念，竟然是复仇。他复仇的对象很明确，就是那个剪掉他半只耳朵的人。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那一年，大黄猫刚刚长成一只年轻强壮的雄猫，并且有了自己喜欢的三花猫的姑娘。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跟三花表白，就失去了半只漂亮的耳朵。他从此再也不敢去追求他的爱情了，因为，他害怕自己残缺的样子被心爱的姑娘嘲笑。他从此变得非常自闭，再也没有跟任何一只猫成为朋友。他独来独往了许多年，心中藏着很深很深的恨。他恨那一年的那一个黄昏，他正蹲在一棵无花果树下，悄悄地等待三花儿的到来，因为心里充满了憧憬，没有留意身边的动静，便糊里糊涂被一个什么人拎了起来。他还记得那个人一边拎着他，扯住他的耳朵，一边魔鬼般狂笑，接下来，他的一只耳朵发生剧烈疼痛，以至于整个猫都疼得昏死了过去。大黄猫是如何知晓自己失去了半只耳朵的呢？是另外一只流浪猫告诉他的。那只黑色的猫盯着大黄看了很久，说，难看死了，你的耳朵怎么缺了一大块儿呢？大黄猫后来在一个小水池边喝水时，从水面的倒影看见了自己的样子。确实很难看。他的一只耳朵威风凛凛地竖着，而另一只却几乎看不见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独耳怪兽。从此之后，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他都对人类保持高度警觉。如果不是心有不甘，他真想离开这片让他伤心的小区。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离开这里，因为他想找到那个伤害他的坏人。然而，虽然很多年过去了，大黄猫却一直复仇未果，因为他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时间是平复伤痕的良药，对人类如此，对猫猫也如此。尽管对于小区居民他还是无法信任，但他的内心还是悄悄发生了某些变化。发生变化的拐点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出现。同样是黄昏时分，却是有着不同的气息。那个女人身上有着隐隐的猫类的味道，这让大黄猫感到安心。那个女人对他一见如故，好像很惊喜地与他相遇，还称呼他“小狮子”。小狮子，这是一个好名字。大黄猫悄悄收下了这份来自人类的礼物。我就是一只小狮子，为什么不可以呢？令小狮子感觉惊奇的是，他竟然在某一天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了许多猫，并且，他们都围绕着他，拥戴他为狮子王。这是黄猫一生中的高光时刻。尽管是在梦中。他是狮子王，并且拥有自己的近臣和谋士，都是一些了不起的猫。其中一只猫看上去很有学问，他给狮子王讲了一个故事，那个故事的名字有点绕口，叫做“斯芬克斯之谜”。“什么东西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狮子王大黄猫从梦中醒来后，又变回了小狮子。而人类版的斯芬克斯之谜也变也了喵星版的灵魂三连问：是谁在那个黄昏捉住了我？是谁剪掉了我的耳朵？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来伤害我？于是，这个小区的居民，只要是从中心花园那棵巨大的无花果树下经过，都会看见一只威风八面的大黄猫蹲在树干之间，就像一头狮子俯视着每一张人类的面孔。是谁在那个黄昏捉住了我？是谁剪掉了我的半只耳朵？有谁告诉我有谁告诉我？从秋天到冬天，无花果肥大的叶子已经落光了，灰白色的树干在寒风中坚强地挺立着。那只很老很老的大黄猫一直在每一个黄昏时分，蹲守在无花果树上，用凌厉的眼神审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居民。小狮子变成了真正的狮子王。面对一只少了半只耳朵的猫，每一个经过树下的人，都不敢与猫的目光正面对视。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那个喊他小狮子的女人。女人经常在树下悄悄放一两根小鱼干，或一盒小罐头。女人还为小狮子做了一件特别的事。她写了一个竖版的纸条，贴在了那株无花果树干上。“是谁剪掉了小狮子的耳朵？”字条是刚入冬那几天贴上去的。小狮子一直守着那棵树和那张纸条。直到那一天。那一天，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那雪花变得越来越稠密，最后变成了一场特别大的雪。小狮子望着漫天飞雪，他忽然间感觉到不是寒冷，而是一种特别的暖意。好奇怪啊！为什么今天会感觉这么温暖呢？小狮子义无反顾地跳上了无花果树干。他的腿脚已经不太灵便了，往树上的跳的动作也显得有些笨拙，好在周围没有人看见，也没有喵会笑话他。小狮子知道，这样的大雪天，小区居民大多缩成一团呆在家里，没有几个人会经过他的树下，但他还是想留在这棵树上，似乎有什么重要时刻就要到来。那个大雪天的黄昏比平时来得似乎晚一些。雪光和灯光混成一片，整个世界的色调是一种淡淡的橘黄。小狮子感觉自己正慢慢融化在这一片橘色的光线之中，与整个世界合为一体。终于，那个女人出现了。她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她急急忙忙来到树下，望着依然蹲在树上的小狮子，忽然之间抹起了眼泪。“我能抱抱你吗？”女人含泪说，“这样的大雪天，你想跟我走吗？”女人试探地伸出双臂，抱着小狮子。她发觉这只猫的身体有些僵冷。“你是冻坏了吧？”女人担忧地说。小狮子慢慢闭上了眼睛。女人看见了这只猫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目光，不是怨恨，不是冷漠，而是一种深深的眷恋。小狮子在这个大雪天，终于远离这个世界而去了。他的体温在一点点变冷，但他留给人间的最后一瞥，却是一道温柔的光。没有人知道这只大黄猫活了多少岁。他被女人埋在了无花果树下。那棵树的树干上，还贴着那张字条：“是谁剪掉了小狮子的耳朵？”

作者简介：马枋（网名梦非），生于东北平原，毕业于南开大学，理学硕士，二级心理咨询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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