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进化下
郑华国 https://m-mip.39.net/pf/mipso_5496667.html指猴问题:蛴螬富含蛋白质,不过,这种小肉虫能钻进树枝里面,好好保护自己。对策:这种令人难忘的狐猴名叫“指猴”,它们进化出了河狸一样的牙齿,能咬透木材,还有超长的手指,能把小虫子挖出来。达尔文出版《物种起源》八个月前,才华横溢的英国解剖学家、著名的怪老头儿理查德·欧文(RichardOwen)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的头衔是英国驻毛里求斯的殖民总督。这位总督在离开英国前,曾答应过要寄给欧文一些有趣的博物学标本。在信中,总督写道,他从附近的马达加斯加岛上得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指猴。指猴的英文名字为“aye-aye”,取自当地人见到它们时吃惊的叫声。它们是狐猴类中很特别的一种,体形如猫、耳朵巨大,“门牙大得像小河狸”,还有“又细又长”的中指,“只有其他手指的一半粗细,看起来就像弯曲的电线”。接着,总督表明他为了抓住它付出了许多辛苦,“指猴在马达加斯加岛备受崇拜,如果当地人触碰了指猴,他一定会在一年内死去,因此获得一只标本是很难的,我给他们10英镑才让他们克服这种顾虑”云云。总督将这只指猴养在了一个木头笼子里,一并放进去的还有几根内藏蛴螬的树枝。指猴对这些树枝很有兴趣。它仔细检查着树枝,把大耳朵凑过去仔细倾听,然后“好奇地用手指不断敲击树皮,就像一只啄木鸟,但比啄木鸟弄出的声响小多了,偶尔还把细长的中指塞进虫子蛀出的小洞,像医生拿着探针检查病人一般”。指猴敲击树皮是为了惊动其中的蛴螬,然后再细听里面传回的动静。蛴螬会在树枝里钻得更深,但最终指猴总能成功抓住猎物。它会先把洞口处的树皮咬掉,再用又细又长的中指伸入其中,将深处的蛴螬抠出来。不如跳跃在东南亚的一些岛屿上,生活着另外一种手指高度特化的灵长类动物。眼镜猴是一种夜行动物,体形很小,大约只有你的手掌大,但它们同时也是食量极大的捕食者,能在树丛间来回跳跃,捕食昆虫。眼镜猴的手指和指猴相似,也是又细又长的,但它们的手指前端长有肉垫,能帮助它们紧抓地面——这还不算什么。除了特化的手指,眼镜猴还长有长长的跗骨,也就是脚踝处的骨骼,因此它们也得到了“跗猴”的别称。加长的跗骨让眼镜猴一跃的距离可以达到不可思议的15英尺(约4.6米),相当于一个6英尺(约1.8米)高的人类跳过英尺(约54.9米)的距离。我觉得要是你的话,你着陆时肯定抓不住地面。按照这个食谱(配以海枣作为零食——我猜是为了补充纤维素吧),总督一直养活着这只指猴,但它最终还是“越狱”了,具体原因总督在信中没有写明,也许是指猴咬断了木头笼子,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不过总督很快就把它抓了回来,并遵照欧文的指示,将它“用氯仿杀死”。他描述道:“指猴的动脉被注射了氯仿,颅腔外露,腹腔和消化道内注射有酒精。最后,它整个被泡进了一桶无色酒精。”总督就这样把指猴尸体送给了欧文,于是后者就这种马达加斯加岛珍奇物种写了份70页的解剖报告。欧文是达尔文的劲敌之一。他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也是维多利亚时代保守思想的拥护者,十分厌恶自然选择的思想,坚信某种更高级的力量“设计”出了每种生物,并为其“安排”了特定的生态位。而且,他经年累月的坏脾气,以及不堪入目的长相,都不利于这位科学家挽回颜面——他长得简直就像西方坏女巫和吝啬鬼克鲁奇[3]的爱情结晶(达尔文的一位忠实拥趸——托马斯·亨利·赫胥黎(ThomasHenryHuxley)曾和欧文公开叫板,管他叫“笨蛋”。可以说,欧文和赫胥黎积怨颇深,在一次科学家间的重要会议上,欧文称人类与大猩猩关系遥远,人类不可能由猿类进化而来,因为只有人类的脑内才有海马体——这当然是错误的)。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后,欧文还匿名写过一篇评论,极尽批评嘲讽之能事,后来达尔文在自传中表示,只当他是嫉妒罢了。公正地说,不论有多反对达尔文,欧文也有自己的一套不太成熟的“进化论”。而且讽刺的是,欧文提出他最伟大的观点要比达尔文提出自然选择学说更早,他的观点还成了达尔文进化论的一个参考。欧文认为,指猴的手指并不应该仅仅被认为是灵长类动物的手部变形,而应该是哺乳动物的手部变形,因为造物主在“制造”所有生物时使用的都是同一张蓝图,这位解剖学家把这张“蓝图”称为生物的“原型”(archetype)。他的发现其实是后来达尔文提出的共同祖先理论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指猴的手指和人类的手指如此相似,是因为很久以前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而这个祖先也有相似的手。在各自进化的过程中,指猴逐渐朝着某一根手指变长的方向进化着,而我们则倾向于让所有手指的长度相对一致。伸得可真够长的历史上另一个错误的“进化论”来自法国博物学家让-巴蒂斯特·拉马克(Jean-BaptisteLamarck)。拉马克早于达尔文提出了关于生物进化的理论,称生物能够在生活的过程中获得新的性状,并可以将这些性状遗传给后代。根据他的理论,长颈鹿的长脖子是由于它们伸长脖子去够高处的树叶,因而刺激了某种“神经液”(nervousfluid)向颈部集中分泌而进化出来的。而事实是,“长颈”性状的变异基因使得长颈鹿可以够到别人吃不到的树叶,增加了生存的机会,也就增加了传递“长颈”这个性状对应的基因的机会。不过,拉马克同时提出,生物不再使用的器官也将会逐渐退化,这倒是正确的,实例就是裸鼹形鼠的眼睛。但问题是,指猴为什么会进化成这个样子呢?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马加平尾虎会长相如此可怕,尾巴为什么长得像树叶。当马达加斯加岛漂离大陆时,岛上的生态系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岛屿出现地理隔离后,岛上的动物占据了所有可利用的生态位。以指猴为例,它们捕食藏在树枝里的昆虫,占据了通常啄木鸟担当的角色(在地球另一端的巴巴多斯,有另一种有趣的动物——细盲蛇。细盲蛇会捕食蚂蚁,这通常是无脊椎动物,比如蜈蚣的角色。将耗时长久的进化过程飞速快进,这就是强制隔离的力量)。由于指猴没有鸟喙帮忙啄开树皮,它们只得使用灵长类动物变形的工具——灵巧的手指以及啮齿动物般的大牙来帮忙。指猴的牙齿很硬,人工饲养的指猴甚至能咬穿煤渣砖。而它们的手指有多灵巧呢?在指猴的中指里包含一个类似人类肩关节结构的球窝关节,这个关节让它们可以在插入蛴螬巢穴后自如地转动手指。指猴是自然选择的强大力量以及各种生物间存在内在联系的有力例证。想象一下比人类和指猴的共同祖先更早的时代,几亿年前,早期鱼类进化出了手状鳍,并利用这种鱼鳍爬上了海岸。鱼鳍进化的原因,很可能是要躲避水中的捕食者。这种鱼鳍就是生物进化的“蓝图”。早期鱼类后来进化成了各种各样的四足动物,即今天地面上的所有脊椎动物,包括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哺乳动物和鸟类。虽然各种动物的形体不同,但这张“蓝图”却始终保存着。群织雀的“鱼鳍”就是它们的翅膀,宽足袋鼩的“鱼鳍”是爪子,人类的“鱼鳍”就是手,指猴的“鱼鳍”是高度特化用来捕食蛴螬的手——因为我们都是从一个共同的鱼类祖先进化而来的。虽说欧文是个奇葩,不过他却也提出了一个正确的观点,不管他的观点是不是碰巧说对的——生物的进化确有“蓝图”,自然选择的力量将这幅美丽的“蓝图”一次次地修改,以解决各种生物遇到的问题。你、我、吝啬鬼克鲁奇、指猴、负子蟾、倭犰狳,我们都是同一个鱼类祖先为各种目的精心雕琢之后的产物,“鱼鳍”就是我们的内在联系。虾蛄问题:各种海底生物都长着硬壳,需要合适的工具才能吃到它们。对策:虾蛄进化出了锤子般的螯,能够迅速打击猎物。虾蛄的出击异常迅猛,能够将周围的海水瞬间加温至太阳表面的温度,一击即可击碎贝类和螃蟹的外壳。生物学家林赛·多尔蒂(LindseyDougherty)专注于研究一种“迪斯科蛤”(discoclam),因为,这可是一种很酷的蛤蜊。这种蛤蜊的套膜会闪光,光线花哨,频率极快,乍看之下你可能会以为它们会自发光,就像鮟鱇头部前端的诱饵一般。但事实上,“迪斯科蛤”的套膜结构特殊,对光线的反射能力很强,能够将强光反射进观者的眼睛。多尔蒂猜想这种“灯光秀”是用来吓退捕食者的,于是她就找来了一只面目狰狞、脾气火暴的动物,期待见到蛤蜊更加高频的闪光。她找来了一只虾。嗯,这么说可能有点儿误导读者。虽然看起来像虾,但虾蛄不是虾,而属于甲壳动物分类下的另一个目——口足目(Stomatopoda)。但其他的形容都是真的——虾蛄的确脾气火暴,且攻击力极强,绝对不好惹,“拇指收割机”这个外号可不是白得的。根据多尔蒂的录像显示,虾蛄先是慢慢接近蛤蜊,抓住它,想要撬开蛤蜊的壳,但突然,虾蛄退缩了。过了一会儿,虾蛄再次接近,又退缩,然后又接近,又退缩,最后不知什么原因,虾蛄停下了动作,可随即又打起了精神,把蛤蜊背到了背上。要我看,是这只虾蛄太失望了,完全不想接受现实——它居然遇上了一个它杀不死的东西。其实,很可能是由于“迪斯科蛤”浮动的触手里含有硫,这些硫产生了某种影响,导致了这个结果。一般来说,如果虾蛄遇上了身形相差不悬殊的对手,那么极有可能虾蛄能够把对手肢解。“迪斯科蛤”这回事嘛……只是个意外。虾蛄分为两类——穿刺型和锤击型,这两类虾蛄可以靠其面部下方的“攻击武器”来区分。虾蛄有个俗名叫“螳螂虾”,这个俗名正是来自第一类虾蛄。“穿刺型”虾蛄有两只尖刺状的螯,看起来和螳螂的前肢很像,只不过颠倒过来了(这种虾蛄从底部向上攻击,捕获猎物,抓住猎物的方式就像你用前臂抱起一捆柴火)。“穿刺型”虾蛄一般习惯在沙子里挖洞生活,对经过的小鱼进行“闪电快攻”,速度之快肉眼几不可见。得手后,它们就会退回巢穴,身后只留下一片银色的“鱼鳞之雾”。“穿刺型”虾蛄的动作太迅速,以至于研究虾蛄的世界级专家希拉·派达(SheilaPatek)都没办法把它们的出击场景录下来,因为她供职的大学没有足够高级的相机,她的相机每秒拍摄的帧数不够。最终,还是一个BBC摄制团队的到来为她解了围——派达说服摄制团队借给了她一台足够拍摄虾蛄出击场景的全新摄像机,而她则以为他们提供故事脚本作为回报。攻击小猫也可以,前提是它们干了坏事甲壳动物,比如虾蛄,常常被人认为是水生动物,但其实这个分类之下也有不少是陆生的物种。常见的鼠妇,或者叫潮虫,或者也可以叫其他什么你喜欢的叫法——其实就是一种甲壳动物。还有陆地上体形最大的甲壳动物——椰子蟹。椰子蟹是一种寄居蟹,但却不用寄居在螺壳中,因此它们可以长到3英尺(约0.9米)长,10磅(约4.5千克)重。椰子蟹的双螯非常有力量,甚至可以剥开坚硬的椰子壳,“椰子蟹”的名字也正是因此而来。在椰子蟹栖息的太平洋小岛上,它们也经常攻击……小猫。我也不想告诉你们这个的,不过谁知道呢,也许是那些小猫干坏事了呢。人嘛,总要往好处想的。不过,看似更加不可能的还要数“锤击型”虾蛄的出击。“锤击型”虾蛄的出击,从原理上讲非常简单——在虾蛄螯的顶端,有一个膜结构的凹陷,这个凹陷弯曲呈鞍状,作用相当于一个弹簧。当虾蛄收缩螯部的大块肌肉时,其螯部前端的“锤子”也会随之收起,“弹簧”被压缩,此时,螯内部的一个类似门闩的结构将就位。这个“门闩”顶住了螯部肌肉收缩时积攒的巨大能量。一旦“门闩”打开,“弹簧”就会弹开,推动“锤子”以每小时50英里(约80.5千米)的速度前进。在水中,这个速度是非常惊人的,遭遇这种攻击的结果也往往是毁灭性的——蛤蜊外壳会被击碎,更脆弱的动物,比如螃蟹,通常就直接“粉身碎骨”了。而且,“锤击型”虾蛄常常会首先攻击螃蟹的大螯,不给猎物徒劳的自卫留下任何机会。在研究中,派达意识到,虾蛄的攻击可能已经超越了人类技术。当她准备测量“锤击型”虾蛄的攻击能带有多大的力时,竟然发现买来的测量工具刻度不够。她的仪器最高只能测定到磅,而虾蛄的“锤子”可施加的力要超过磅(约.6牛顿)。等派达终于换上合适的工具,得到数据后,却又发现了一件怪事:在初始的峰值出现仅约1秒后,数据中又出现了第二波峰值——这是由空穴现象形成的气泡导致的。和鼓虾一样,“锤击型”虾蛄的出击快速到使水流产生了这些具有高度破坏性的气泡。气泡在猎物身上扩散、爆开,除了形成冲击波,更将周围的水温瞬间升高至太阳表面的温度——将近00华氏度(约.8摄氏度),还形成了一瞬的闪光。虾蛄的攻击可谓“一次发力,两次效果”,既有第一次的强力打击,又有紧随其后的气穴气泡打击。你也许会想,如此强力的锤击对武器本身的破坏其实也很大——你是对的。派达甚至见过已经磨损到肌肉的“锤子”(我要重申,这种动物光看着就很恐怖,更别提它们时刻都填不饱的肚子了)。不过,作为节肢动物(具有外骨骼,以及其他一些重要特征的一类无脊椎动物的总称)大家庭中的一员,虾蛄也可以脱掉“盔甲”,再长出新的,并换上亮闪闪的新“锤子”。当然,等待新生的外骨骼变硬的这段时间很危险,但虾蛄还可以吓唬入侵者。如果这段无法出击的时间真的遇上了威胁,它们就会挥起“锤子”,希望捕食者能“闻风丧胆”。蚂蚁变身爆米花如果你想要在动物界寻找最快速、最强力的攻击能手,希拉·派达是你一定要拜访的科学家。除了虾蛄,派达的另一个研究对象是锯针蚁。和“锤击型”虾蛄类似,锯针蚁也使用锁闩机构的原理来“锁住”大颚,积蓄巨大的能量。锯针蚁的颚上有特殊的毛发,当这些毛发扫到猎物时,就会触发攻击,将猎物狠狠咬住,或者投向空中。当锯针蚁遇到威胁时,它们甚至还会把这种武器用在自己身上——通过对地面触发大颚的攻击,锯针蚁能将自己弹射起来,翻着跟头让自己远离危险区域。如果你在蚁穴内侵犯任意一只锯针蚁,整个种群就会一齐弹射起来,那样子就像你引爆了一大锅爆米花似的。说真的,节肢动物有在海里游的、在天上飞的,也有在地上跑的,但它们身上的外骨骼真的可以说是“神通广大”的工具。外骨骼让虾蛄有肉吃,还能在“胳膊”磨损之后换上新的,为它们抵御捕食者和自然环境提供了武器。在之后的章节中,我们还能看到外骨骼帮助甲壳虫以及其他一些动物征服地球的故事。外骨骼形成的贝壳能带上各种颜色,帮助动物们吸引异性进行交配,或者向饥肠辘辘的捕食者宣告自己有毒。外骨骼还能变成各种各样古怪的身体结构,而我们哺乳动物,则只能依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我并不是说哺乳动物低人一等。从某种程度上讲,由于外骨骼有越变越重的趋势,因此便会阻止节肢动物长得过大,而脊椎动物依靠内骨骼支撑身体,因此体形可以很大。这不过就是进化给了无脊椎动物和脊椎动物不同的礼物罢了。我们得到了灵光的大脑,虾蛄有了它们独特的武器,说实话,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毕竟,强壮到一把击碎蛤蜊的壳貌似也挺难的吧。食骨蠕虫问题:深海的海底荒芜凄凉,食物极其短缺。对策:一种蠕虫学会了钻进沉入海底的动物尸骨,在一种友好的细菌的帮助下分解、消化其中的营养。生物以各种复杂的方式依赖着阳光。首先与阳光产生联系的生物是植物,植物进行光合作用,将阳光的能量引入食物链,传递给吃植物的昆虫,昆虫传递给吃昆虫的鸟类,鸟类传递给吃鸟类的哺乳动物。对海洋生物来说,情况也是一样的。浮游植物群浮在水面上,吸收着太阳的能量,浮游动物吃掉浮游植物,然后鱼类吃掉浮游动物,能量逐层向上传递。不过,食物链上的任何生物都会有一个共同的结局,那就是“大限将至”,沉入无底的深渊,变为一团废弃物,最终成为海洋雪(marinesnow)的一部分。“海洋雪”这个名字听起来祥和安逸,但其实就是各种生物的尸体。在海洋的各个深度上,都会有守株待兔的动物以下沉中的海洋雪为食,因此只有很少的营养物质能够沉降到海底。海底的海洋雪中营养极其匮乏,假如一头鲸鱼死亡并几乎完整地沉降到底(它在下沉过程中也会遭到各路“投机者”分食,但一大头鲸鱼在沉底前不至于被吃光),那这头鲸鱼尸体能为海底生物提供的食物甚至可以相当于海洋雪几千年来积攒的营养总和——这正是海床上那些饥肠辘辘的食腐动物苦苦等待的机会。这些“海床清道夫”会把巨大的鲸鱼吃到只剩骨头,然后还不罢休——有一种生物,甚至连骨头都不放过。食骨蠕虫属(Osedax)的动物外形很漂亮。每条食骨蠕虫约1~2英寸(约2.5~5厘米)长,拥有白色、管状的身体,顶端长有红色或粉色或橙黄色的流苏,这是一种触须状的结构,用于吸收氧气。但食骨蠕虫真正的神奇之处在于你看不到的地方。食骨蠕虫的胃深入鲸鱼的骨头当中——准确地说,应该是行使着胃功能的器官。这种蠕虫没有口腔,也没有肠,它们会“扎根”在骨头中间,根据具体种类的不同,在骨头中形成简单的球状,或细长卷曲的芽状结构。这些“根”能够释放大量的酸。在它们的“根”结构中,还住着一种共生细菌,这种细菌能够让骨头中的脂肪和蛋白质被食骨蠕虫的身体组织吸收,并转化成能量。在这个过程中,食骨蠕虫要做的就是安静地待在原地,让细菌放手劳作。通常情况下,食骨蠕虫会成群结队地覆盖在骨头表面,轻轻摇摆着,看起来就像一棵棵靠地下水维生的小树苗。作为回报,它们能为体内的细菌提供一个温暖的家。食骨蠕虫:搞坏了1亿年历史的化石化石的形成其实要求非常高,所有的环境条件都必须正合适才可以。尸体刚好被泥沙掩埋?这是个有利条件,但你还得祈祷尸体石化之前别先被食腐动物给肢解了。身体柔软的动物,比如各种蠕虫,尤其难以石化,但这并不是说它们无法留下存在过的痕迹。举例来说,科学家曾发现海龟和蛇颈龙(就是那种脖子超长的水生爬行动物)的化石骨骼被钻出了好多洞,这表明黏糊糊的食骨蠕虫自己无法变成化石,却在至少一亿年的时间里一直在阻碍别人的骨头变成化石。噢,我用科学家的话重新说一遍:“食骨蠕虫也许对水生脊椎动物的化石形成有十分显著的负面影响。”这么说听起来学术多了。说出来可能吓你一跳,其实吃骨头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鬣狗的下颌很强健,它们也会把猎物的肋骨咬下来吃,就跟你我咀嚼芹菜梗一样简单。食骨蠕虫进食骨头的方式才是它们在动物界独一无二的原因——没有任何其他动物这么进食了,更别提这还是这种动物唯一的一种进食方式。对鬣狗来说,骨头相当于吃饱一顿肉食之后的餐后甜点,但食骨蠕虫只有骨头。它们的食谱上只有骨头溶解液,日复一日,每天如此,而且有骨头吃都算幸运了——两头鲸鱼相继死亡的概率极低,就算有也不可能沉底在同一个地方,因此食骨蠕虫一旦找到鲸鱼骨头就会安定下来,把自己永久挂在骨头上,食骨度日。然而这种定住不动的生活方式又会给交配造成麻烦。更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科学家一开始竟然只在鲸鱼骨上发现过雌性食骨蠕虫。所以……雄性都去哪儿了?直到把雌性解剖开来,科学家才发现,原来体形微小的雄性都藏在雌性体内。在雌性体内的雄性可以多达条,每条都只有雌性体长的十万分之一。说实话,这些雄性食骨蠕虫就是个包裹着精子和营养物质的袋子。它们无法进食,终生靠出生时带来的那点儿营养过活,在营养逐渐消耗的同时为异性提供精子,直到精子用光,补给吃完,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为止。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雄性食骨蠕虫到底是怎么找到雌性的呢?科学家发现,食骨蠕虫的幼虫会随着洋流不断漂流,只有在降落到雌性身上的时候,才会发育为雄性。那些降落到骨头上的幼虫,就会把自己固定在骨头上,并发育为雌性,将来长大成为成熟又可爱的蠕虫模样,等待着“准雄性”的降临。当雄性与雌性相遇时,两者的配子就会融合,雌性随即产下后代,让后代继续随洋流远去。由此,食骨蠕虫得以遍布整个海床。这整个过程听起来挺复杂的,但从生物进化的角度看却非常合理。雄性食骨蠕虫无须进食,因此不用担心和雌性争夺海床上短缺的食物,永久和雌性相依为命,又能保证它的基因传递。食骨蠕虫的繁殖过程与同样会改变性别的缩头水虱,以及生活在深海的鮟鱇都非常相似——雄性不进食,而且在发现雌性后就一把抓住,绝不松手。为爱而死终生留在伴侣体内听起来还挺惨的,但雄性食骨蠕虫的处境真算不错的了,动物界还有好几位,为了交配得赔上自己的性命——我的意思是,雌性会把它们吃掉。一种理论认为,通过吃掉雄性,雌性可以获得产卵所需的宝贵营养。也就是说,雄性的死亡换取的是基因传递成功率的提高。事实上,一项关于螳螂的调查显示,身体状况差的雌性比健康雌性更有可能吃掉伴侣,而吃掉伴侣后的雌螳螂产下的卵更重……还能大大减小雄性悔婚的概率。奇怪的是,有一种特殊的食骨蠕虫——“殖神食骨蠕虫”(Osedaxpriapus),它的繁殖方式和它的同类不一样。殖神食骨蠕虫的雄性个体和雌性个体体形接近——雄性只比雌性小3倍,和同类动辄10万倍的体形差相比相差悬殊,而且雄性也不会依附于雌性,它们会把身体拉长,直接将精子“递给”相邻的雌性。那么,为什么殖神食骨蠕虫与其他种类不同呢?原因可能要归结于它们的体形比同类小。其他种类的食骨蠕虫,雄性个体变小的原因也许是对食物的竞争——殖神食骨蠕虫完全依靠鲸鱼骨生存,所以如果雄性不参与竞争,那物种的生存概率将大大上涨。但殖神食骨蠕虫的体形太小了,相比之下对食物的竞争就不算什么问题了。其他种类的雄性与雌性融合能保证交配成功,但若雄性体形不变得这么小,它们就也能在骨头上大快朵颐,为产生精子积蓄更多能量。再说,它们也可以与多只不同雌性进行交配,不用终生把自己奉献给一个伴侣。总结一下,整个故事的开头就是太阳为食物链提供了初始能量。浮游动物吃掉了以太阳为能源的浮游植物,食物链顶端的鲸鱼吃掉了浮游动物,然后鲸鱼死了,沉入海底,又成了海底生物的食物。食骨蠕虫发现了鲸鱼的尸骨,生下了小幼虫,然后小幼虫又找到了雌性食骨蠕虫,然后周而复始,为它们的孙辈们留下了一段佳话。哦不,这个故事好像不太适合讲给孙辈们听,还是算了吧。虎甲问题:猎物们都跑得很快啊。对策:虎甲靠迅捷的速度傲视群雄。不过它们跑得实在太快,会导致瞬间失明,所以每跑一段就要停下来重新导航。它们可以说是永远填不饱肚子的顶级“冲刺能手”。年10月,也就是阿尔弗雷德·华莱士周游东南亚列岛的第4年,他来到了一小片林中空地。在那里,他与各种动物来了一次白雪公主式的偶遇,尤其是和各种甲虫——象甲、天牛,还有好多漂亮的金色甲虫……太多了。华莱士后来回忆道:“我沿着小路行走,它们成群结队向我冲来,让我周围充斥着嘈杂的嗡嗡声。”和所有上进的博物学家一样,之后的三天时间里,他再次回到那片空地去采集标本。就在那一小片林地中,华莱士一共采集到上百种甲虫的标本。我给你个数据吧:四分之一。这不是地球上无脊椎动物所占的比例,也不是所有无脊椎动物中昆虫所占的比例,而是地球上的所有动物中,甲虫类所占的比例——整整四分之一。在动物界中甲虫的数量占有绝对的优势地位,所以华莱士能一下子遇上那么一大堆甲虫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有的甲虫长得像一辆小坦克,有的甲虫会把动物粪便团成球,然后以此为食(因为……总得有人干这些事吧),还有的甲虫是动作迅猛、力量强大的杀手……但所有甲虫中的王者还要数虎甲。这种甲虫长有颀长的大腿,追捕猎物的速度快到眼睛都会失明。我要是直接告诉你以下这些数据可能不太好:在种虎甲中,动作最快的是一种澳大利亚的品种,经测算,这种虎甲每小时能跑5.6英里(约9.0千米)。这个数字听起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你要知道,英国心脏基金会(BritishHeartFoundation)曾推荐“健康状况极佳”的人行走锻炼时的步速控制在每小时4英里(约6.4千米),而行走步速的平均值则为每小时3英里(约4.8千米)。所以下次你在散步的时候,可以想想一只四分之三英寸(约1.9厘米)长的甲虫的速度都比你快。如果让你们同时跑步1秒钟,虎甲可以跑过个身长的距离,而你连自己身高的距离都跑不完。即便是在马力全开的情况下,跑步速度最快的人类也只能在1秒内跑过6倍身长的距离,相比之下猎豹为16倍。考虑到虎甲的体形那么小,它们的速度简直快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如果换算到人类的身上,就相当于一个人在以每小时英里(约.5千米)的速度冲刺。展开双翅,释放魅力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甲虫家族如此繁盛呢?在很大程度上,这与它们翅膀上的那层甲壳有关。那层甲壳被称为“鞘翅”(elytron),其实是变了形的前翅,用于覆盖起飞行作用的后翅。瓢虫起飞前要先把带斑点的甲壳翘起来,这个场景你一定不陌生吧?那就是瓢虫的鞘翅。对那些不会飞的甲虫来说,鞘翅就相当于一层盔甲。对生活在水中的甲虫来说,鞘翅可以贮存气泡,让它们在水下也可以呼吸,和水蛛呼吸的原理差不多。鞘翅还可以帮助生活在沙漠中的甲虫保持湿度。因此,鞘翅就好像超级英雄的斗篷,只不过原料不是布料,而是“背部高度骨化的角质层,和腹部相对较柔软的角质层”——听起来可比斗篷厉害多了。虎甲的冲刺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在追捕猎物的过程中,它们的眼睛根本无法收集到足够的光线,即便它们眼睛的敏锐程度在昆虫中名列前茅。因此,每隔一会儿,虎甲就需要停下来,重新对猎物进行定位,一般来说,这样的停顿会出现3~4次。虽说虎甲偶尔停步,但这跟它们的高速比起来根本不算问题。一旦抓住猎物,它们就会用巨大的颚把猎物牢牢抓住,然后撕成碎片。不过,高速跑动时,虎甲并不能把注意力全都放在猎物身上,它们还要留神石头、树枝等障碍物,毕竟,要是在路上摔个倒栽葱可就不好办了。但研究表明,虎甲辨识环境并不完全依赖视力——它们还依靠伸向前方的触角来判断周围有无障碍物。夜行性的虎甲一般长有细长、卷曲的触角(蟑螂基本上也属于夜行性昆虫,不属于甲虫,但也使用这种方法感知环境),而昼行性虎甲(就是白天活动的虎甲),它们的触角是直的,略微向下倾斜。虎甲的这种习性很特别,我们一直以为只有夜行性昆虫才不用眼睛,而使用触角来感知环境,但昼行性虎甲的速度使得它们必须依靠机械感觉(mechanosensation)弥补视觉的缺陷,就是说,它们也会捕捉环境中的机械信号。你也许想问科学家是怎么做出以上研究的,其实,这个实验非常简单。研究人员将虎甲分为三组:一组为正常标本,一组的标本遮住眼睛,另一组的标本切断触角,然后将三组标本一起放置在一条有障碍的路径上,并设置摄像机,以每秒帧的帧率进行拍摄。准备完毕后,研究人员用画笔轻触虎甲标本,催促它们开始冲刺。结果显示,被切断触角的虎甲多次撞上障碍物,而正常虎甲和被遮住眼睛的虎甲均表现出色。实验录像证明,触角是虎甲躲避障碍的关键。若触角与障碍物有所接触,触角就会暂时被折弯,让虎甲探测到障碍,改变路径,触角随即回复原位。因此,在野外,即便是昼行性虎甲也会有和夜行性同类相似的习性,只不过遮蔽它们视线的不是黑夜,而是高速。一只被拉长的动物蛛形纲的动物都没有触角,但有一类长相可怖的动物明显不这么认为——鞭蛛(准确地说,鞭蛛不属于蜘蛛,它们长得更像蝎子,但人们常常把它们和长相相似的鞭蝎弄混了。鞭蝎也不属于蝎子,而鞭蛛又常常被人俗称为“无鞭蝎”。能明白吗)。和虎甲一样,鞭蛛也需要感知周围环境的情况,但它们使用的工具,却是加长的前足。鞭蛛其他几对足已经很长了,这对用作触角的足更是长到不可思议。当“触角”碰到猎物时,鞭蛛就会用边缘多刺的“钳子”将猎物抓住。这种“钳子”被称为“须肢”(pedipalp),它们会把消化液注入猎物,把猎物溶解成奶昔之后再大口吃掉(严格来讲也不像奶昔啦)。虎甲的幼虫虽然还没有长出成虫的“飞毛腿”,基本定居一处生活,但比起速度和残忍,幼虫可一点儿都不输成虫。它们会在地上挖出一个圆筒形的洞,把细长的身体藏在洞内,只露出长有“盔甲”的脑袋和大大的触角。虎甲幼虫的背部有两个钩子一样的结构,帮助它们把自己固定在洞穴中,以防在抓捕比自己大的猎物时,被拼命挣扎的猎物拖出洞。要是有可怜的昆虫不幸经过洞穴门口,它们就会猛地钻出来,咬住猎物,用力又拖又拽,直到你可以想象的结局——猎物痛苦地死去。吃够足够的猎物,幼虫就会长大,永远离开舒适的土洞,成长为世界上最出色、最凶残的冲刺能手。第七章你不能让到手的猎物跑了在本章中,捕食性螺把胰岛素当成武器;小昆虫胆敢攻击查尔斯·达尔文。能抓住猎物固然好,但抓住之后不让猎物逃跑可就是另一回事了。对此,动物在进化过程中想出了许多很有创意的对策。我是说,放毒箭、发射黏液炮弹什么的;还有张尤其可怕的嘴,居然连查尔斯·达尔文都敢咬。流星锤蜘蛛问题:一般的蛛网是抓不住飞蛾的。对策:流星锤蜘蛛能模仿出雌蛾发情时分泌的信息素的味道,以此吸引雄蛾。雄蛾飞来后,它们就挥舞起特制的网——其实就是一根蛛丝吊着一个小黏液球——朝猎物掷去。在南美洲旅行时,达尔文对南美牛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那些牛仔都是技巧高超的驭马大师,达尔文深深为他们的技术着迷。在这些牛仔常用的工具中,最好用的就是流星锤了——把两三块石头或者铁球用皮绳绑好,就能制造一股可怕的旋风。当牛仔甩起流星锤并掷向猎物时,流星锤能绑住猎物的四肢,通常情况下,力度大到可以直接折断骨头。出于兴趣,达尔文也想试试身手。于是他跨上马,转起流星锤,然后放手一扔——却把自己“扔”了出去。流星锤撞上灌木丛,掉落在地,绳索却缠住了马腿。“幸好这匹老马训练有素,”达尔文在《“小猎犬号”航行日记》中记述道,“也很清楚该怎么办,不然肯定会不断挣扎直至挣脱,周围的牛仔狂笑不止,大喊着,他们什么动物都抓过,还真没见过有人能抓住自己。”就在达尔文出过丑的那片丛林里,正好有一种蜘蛛——流星锤蜘蛛,名字恰巧就取自这种牛仔的“神器”。流星锤蜘蛛属于圆蛛,它们不会织复杂的蛛网,当然也不会朝猎物投掷铁球,但它们的捕猎方式却和投掷流星锤很相似,不过其中的原理更加复杂。白天,流星锤蜘蛛躲避着人们的视线。有几种流星锤蜘蛛身上长有黑白交织的花纹,看起来脏兮兮的,很像鸟粪,让捕食者提不起胃口。夜幕降临之际,流星锤蜘蛛就要开始捕猎了,此时,雄蛛和雌蛛将采取完全不同的捕猎战术。雌性流星锤蜘蛛放弃了编织精密蛛网的努力,相反,它们会在两片树叶或两根树枝之间拉出一根蛛丝,然后再在这根蛛丝上加一条新丝。吐出第二根丝的同时,蜘蛛会用步足将吐丝器中分泌出的黏液附着在蛛丝上,并在蛛丝末端制造一个黏液球。当蜘蛛将丝线从吐丝器上切断后,黏液球就会借重力将丝线拉直,让第二根蛛丝与第一根垂直。到此为止,雌性流星锤蜘蛛的武器就准备停当了,它一条腿挑起蛛丝,等待着猎物的到来。不同种类的流星锤蜘蛛,使用“流星锤”捕猎的方法也不同。有的蜘蛛会一直等到看到猎物到来再挥起“流星锤”,以超高的速度和准确度粘住飞蛾[这其中的一种——“迪氏乳突蛛”(Mastophoradizzydeani)——其学名出自著名棒球投手杰罗姆·迪恩(JeromeDean)的绰号“晕眩”(Dizzy)]。这么称呼这种蜘蛛当然不是因为它的平衡系统有缺陷,而是因为它们行为诡异。至于这种蜘蛛的统称“流星锤蜘蛛”,一位专家曾建议,虽然这种蜘蛛的捕食原理与流星锤的原理并不完全一致,但还是应该保留这个名字。他还表示,如果更准确一点儿,应该叫它们“黏液悠悠球蜘蛛”。另外一些蜘蛛选择采取更为激进的办法,一旦附近有飞蛾飞过就会疯狂地甩起“流星锤”,直到粘住猎物为止。甚至还有一些蜘蛛,它们都不在意猎物有没有出现,只要黏液的等待时间一到15分钟,就会开始“挥锤”。这种蜘蛛的黏液一旦超时就会开始蒸发,所以如果它们半小时后还未能捉住猎物,就会自己把蛛丝吃掉。伪装成鸟粪的优势很多动物都会把自己伪装成鸟粪,因为——我就直说了吧——没人想和鸟粪过不去。这其中最成功的“伪装者”,应当说是流星锤蜘蛛的近亲,同属圆蛛类的另几种蜘蛛。和流星锤蜘蛛不同,这些蜘蛛是需要织网捕猎的,但这么大一张网也会让它们很容易被捕食性蜂类发现及杀死。因此这些圆蛛就会在蛛网的中心用蛛丝织出一小片厚实的白色区域,然后趴在上面一动不动,借用自己身上黑白交织的颜色,上演一场伪装术。流星锤蜘蛛之所以使用这么麻烦的方法,是因为飞蛾能逃脱一般蛛网的捕捉。蛛网是黏的,没错,但飞蛾全身布满鳞片,鳞片能脱落,这样飞蛾就能逃走了。因此,流星锤蜘蛛的陷阱可不仅仅是一滴胶水那么简单——它们的黏液由两种黏性不同的液体构成,黏液球的外层黏性较低,里层则黏稠、光滑。在里层黏液中,还有大量卷曲的蛛丝,确保在蜘蛛四处挥舞“武器”时,蛛丝可以延长,以增加攻击范围。流星锤蜘蛛几乎不会空手而归,平均每晚能捉住两只猎物。当它们捉住猎物之后,黏液球中黏性较弱的外层就会渗入鳞片之下,粘住飞蛾表皮,此时,额外的蛛丝则会起到减震的作用,减弱捕获瞬间的震动,以及飞蛾挣扎时产生的震动。成功捕获猎物后,流星锤蜘蛛就会顺着蛛丝爬过来,一口咬死飞蛾,然后慢慢收线。有时,它们还会把飞蛾留在蛛丝那头不管,直接开始制造新的“流星锤”。然而,还有一件怪事——流星锤蜘蛛捕捉的只有特定几种飞蛾的雄性个体。这怎么可能呢?森林里遍布各种昆虫,流星锤蜘蛛是怎么选中特定种类的飞蛾进行捕捉的呢?另外,它们又为什么限制自己,在菜单上只放这么几种食物呢?其实,是因为流星锤蜘蛛会释放特殊的气味,来模仿某几种飞蛾雌性信息素的味道。雄性飞蛾以为自己有机会快活一把了,于是便纷纷涌来,结果没想到却落入了蜘蛛的陷阱。流星锤蜘蛛甚至可以制造两种飞蛾信息素的混合物来同时模仿两种飞蛾的味道。比如这种流星锤蜘蛛——哈氏乳突蛛(Mastophorahutchinsoni)——专门捕猎活动时间一早一晚的两种飞蛾,随着夜越来越深,通过调控激素水平,它能够逐渐降低对第一种飞蛾的吸引力,进而逐渐提高对第二种飞蛾的吸引力。有个闪光屁股的优势在新西兰的洞穴中有种昆虫叫发光蕈蚊(fungusgnat)。虽然这种昆虫和流星锤蜘蛛没有关系,但它们却有很相似的捕猎方式。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这种昆虫的幼虫。和流星锤蜘蛛刚开始先拉出一根横向的支撑用蛛丝一样,蕈蚊幼虫会吐出附着有黏液的发光管状丝线。它们能在洞穴的顶端悬挂多达70根这样的发光丝线,每根发光丝线上都有好几滴黏液液滴。和流星锤蜘蛛不同的是,它们不会释放信息素,而是通过自发光的方式吸引猎物。当昆虫不幸被光线吸引,撞上“钓线”时,蕈蚊幼虫便会顺着丝线爬到猎物面前大快朵颐。综上,这种幼虫不用疯狂到“色诱”猎物,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流星锤蜘蛛这么“挑食”也会带来麻烦。其他种类的蜘蛛通过结网来无偏好地捕食各种昆虫,但流星锤蜘蛛却有可能陷入栖息地无目标猎物的困境。因此它们学会了先“测试”栖息环境。夜幕降临,在制作“流星锤”之前,它们会先释放气味“挑逗”雄性飞蛾。如果没有飞蛾出现,好吧——与其浪费能量、资源和时间制造陷阱,还不如赶紧搬家到森林的其他地方。但如果飞蛾真的出现了,即便只是飞到附近,让它们感觉到了振翅时产生的振动,蜘蛛也会随即开始准备捕猎(所以如果你想糊弄一下流星锤蜘蛛,只要这时候在它身边发出“嗡嗡”声,它就会觉得你是只飞蛾,开始准备“流星锤”了,真的会)。最后再说一下雄性流星锤蜘蛛。雄性个体的体形相对较小——蜘蛛都是这样的。它们太小了,以至于无法捕食飞蛾,所以也就不用费心制作“流星锤”了。雄性流星锤蜘蛛一般潜伏在树叶之间,用它们毛茸茸的足捕捉飞蝇。因此,流星锤蜘蛛的雌、雄性个体就占有了不同的生态位,避免了彼此竞争食物。虽说雄性没办法挥舞“流星锤”,不过往好处想想,它们也永远不会像达尔文一样当众出丑,被同伴嘲笑嘛。栉蚕问题:一般来说,长得像蠕虫一样的动物都跑不快。对策:虽然速度不快,但栉蚕的武器却着实让人惊叹。它们会从两条变了形的腿里面喷出黏液——你没看错,是腿——然后用黏液困住猎物。最后,它们再透过猎物的外骨骼,慢慢享用。流星锤蜘蛛进化出了一套复杂的化学引诱系统和一套黏液陷阱系统,但你也许会觉得它们仿佛还活在远古时代。毕竟,非得离那么近才能对目标发起攻击,看起来就像一个骑士,冒着受伤的危险贴近敌人再实行致命一击(化学信号的引诱是个例外)。因此,要是把流星锤蜘蛛比喻成来自往昔岁月的步兵,那栉蚕就可以说是“死亡神射手”。和流星锤蜘蛛相似的是,栉蚕也有自己独特的黏液武器,但它们可以远程攻击,然后再悠闲地接近战利品——全无近身肉搏之虞。全世界共有多种栉蚕,都生活在热带和温带的森林中,身体可以长到6英寸(约15.2厘米)长。关于这种动物,你要知道的第一点就是——它们浑身都是腿,即便那些不像腿的部分,也是腿。不同种类的栉蚕足的数量也不同,有的只有12对短粗、黏滑的“小短腿”,有的则有40对充满高压液体的足。栉蚕的腿可不简单,在进化的力量精巧的安排之下,它们将一对足变形成了触角,一对足变形成了“黏液大炮”,还有一对足变形成了上、下颌。最后这个变形听起来尤其不可能,但你听我解释:在栉蚕的每对足上都长有弯曲的爪子,帮助它们在森林下层的灌木丛间爬行,正因为如此,所有种类的栉蚕都属于一个特殊的门类——有爪动物门(Onychophora)。这些爪子形如尖牙,其实非常适合变形成一对颌。由足变来的触角能帮助栉蚕感受空气中猎物的化学信号,但这种动物更奇特的感受器官其实是——它们的整个身体。栉蚕全身覆盖着一层细小的突起,这些突起能感知由潜在猎物的运动产生的空气气流变化。它们的猎物小到蜘蛛、白蚁,大到甲虫、蟋蟀,无所不包。当一条栉蚕锁定目标后,它会花时间盯紧猎物的一举一动,因为……毕竟长得像蠕虫嘛,想快也快不了啊,也因为大炮在手,快慢无忧。多足的生物多足的栉蚕长得和蜈蚣以及马陆比较相似,但其实它们和这两类身穿“盔甲”的节肢动物不过是远亲而已。蜈蚣是有毒的,又叫“百足虫”,但其实大都长不到条腿,而无毒的马陆,又叫“千足虫”,则最多可以有条腿。要是哪一天你遇见了它们,或者想把它们拿在手里,分辨这两种动物的一个办法就是看它们是否主动攻击你——当然还是别闹到这个地步最好。马陆的身体更偏圆柱形,它们行动迟缓,是对人类无害的食腐动物,也就是说,它们吃腐烂的植物。而蜈蚣则有流线型的身体,是个狂热的猎手。和栉蚕一样,蜈蚣也将一对足变形成了武器,这对足能向外分泌毒液。蜈蚣毒素在小型动物身上作用会更强,对人类来说可能和一般的蜜蜂蜇咬差不多(不过蜜蜂蜇咬可能会引起某些人强烈的过敏反应),而且这还得以蜈蚣的足刺破皮肤为前提。不过……反正我提醒过你了。用肉眼观察,栉蚕的“黏液大炮”原理似乎很简单——用手指戳戳它们的身体,下一刻黏液就粘住手指了。但若把黏液发射的过程放慢,它们发起攻击的全过程就清晰多了。在发射黏液的过程中,栉蚕的两门“大炮”都在水平摆动,发射出的黏液似乎画出了两道正弦波的图案。此时这对足的摆动并不是肌肉主导的,而仅仅是由于物理学的一个简单的原理罢了,就好像你把水龙头的水流开到最大,橡胶软管也会疯狂摇摆一样——这种摆动甚至能达到每秒60次,致使喷出的两道黏液彼此交织,制造出了一种类似霰弹枪射击的效果,比单股黏液射击猎物的力量更强,能把猎物一下子冲击到8英寸(约20.3厘米)之外。黏液一旦命中目标就会立即凝固,于是猎物的命运就此终结,挣扎只会起到反效果。而永远云淡风轻的栉蚕此时则会缓缓接近,爬上猎物的头顶,寻找理想的位置“刺入尖刀”——也许蟋蟀的关节不错,那里的外骨骼不是那么坚硬——然后将唾液注入猎物体内,溶解掉猎物的内脏。接着,栉蚕安逸地慢慢吃掉地上浪费了的黏液,吸一吸猎物体内的糜液,吃一吃掉在周围的残肢,最后潇洒离开。对栉蚕的研究收获最大、也最系统的实验是20世纪80年代,由两名生物学家在特立尼达岛上完成的。他们的实验标本是一种愿意接近猎物的栉蚕物种,栉蚕的进攻战术也被他们详细地记录了下来。首先它们会悄悄靠近猎物,用触角轻轻触碰一番。此番检查非常详细,而且一般还不会引起猎物的怀疑。若对猎物满意,栉蚕则会喷出黏液,速度快到“喷射的瞬间无法监测到,但猎物一下子就被喷满全身了,身上全是坠着小水滴的丝线”。栉蚕通常会一次喷够量,但若猎物坚持挣扎,连续喷上30次的案例也是有的,其中大部分“炮弹”都射向了猎物的肢体,若猎物是蜘蛛,则会射向它的尖牙。等到猎物被制伏,栉蚕就会照例给它们注射唾液,然后花上一小时的时间吃掉尸体周围的黏液丝线,最后才将注意力转向猎物本身,而这名猎手八成还会再用10个小时来慢慢享受它的战利品。最后说说栉蚕的黏液。研究人员发现,栉蚕体内平均有11%的物质都是储存的黏液。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小,但黏液的“库存”其实很容易耗尽,尤其是面前的猎物体形比较大的话。这很危险,因为它们需要几周时间才能重新集满库存,在这几周里它们无法高效地捕猎,也无法利用黏液让天敌的动作慢下来,形成有效自卫。不过,研究人员还发现,栉蚕可以根据猎物的体形主动调整黏液的用量,将80%的黏液都用来捕捉最大的猎物,比如大蟋蟀。水流炮弹百发百中的炮弹射击并非陆地动物专有的技能,射水鱼也能瞄准在水面之上的红树林里潜伏的昆虫,并发射高速水流将其从树枝上击落。仔细想想,这种攻击方式其实非常难,射水鱼要同时满足两个条件:它们要修正当光线进入水中时产生的折射,将水流射向看起来没有昆虫的地方,还要考虑自己射出的水流不会走直线,重力会把水流扭曲成抛物线。更让人惊讶的是,射水鱼射出的水流速度会在接近猎物时变快。这听起来似乎不符合物理规律,但其中的奥秘,其实是射水鱼在发射水流时会逐渐加快水流的流速。水流会在空中散开成一个个水滴,后面速度快的水滴在追上前面的水滴后就会再融合,形成一个运动速度更快的大水滴。说真的,这种射击过程与其比喻成射箭,倒不如说是射火箭,所以不如把射水鱼的名字改成火箭鱼什么的,不过我们也不想让它们太得意忘形。你可以把这个过程想象成投资。听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但与小猎物缠斗其实对栉蚕来说是很有风险的。要是它们在小猎物身上花费太多黏液,那就相当于投资赔了,因为重新分泌用掉的黏液需要能量,而吃掉小猎物补充的能量不足以抵消这样的消费。在特立尼达岛的实验中,相比于小型猎物,栉蚕对体形更大的猎物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一顿大餐值得用黏液的消耗来换取,但猎物太大也会出问题。过大的猎物很可能会逃脱,把黏液带走,让栉蚕无法像往常一样,把粘在猎物身上的黏液吃掉,回收回来。因此,如果食物充足,栉蚕会选择体形偏中等的猎物为目标,既不会小到浪费黏液,也不会大到带着宝贵的资源跑路。人们总是忘记,在自然界,这样的选择往往生死攸关。我相信你肯定从来不曾花时间犹豫过走到街角便利店耗费的能量能不能通过你买回家的啤酒补充回来,但浪费能量,在自然界是要遭报应的,这也正是鳄鱼总是懒懒的一动不动、蜗牛的行动也极为缓慢的原因。植物又不会跳起来跑掉,所以何必着急,浪费宝贵的能量呢?这个道理讲得通,当然,除非你是蜗牛可你还想吃肉——那你可就得自己多想想别的办法了。地纹芋螺问题:一般来说,蜗牛和海螺都跑不快。对策:捕捉小鱼前,芋螺会先向水中释放化学物质让猎物中毒,然后再慢慢走到猎物身边,张开气球般的大嘴把它们一口吞掉。年,在大堡礁的一座小岛上,有人捕到了一只地纹芋螺,或者叫它的学名“Conusgeographus”。他把地纹芋螺拿在手心,然后开始用刀刮螺壳外层薄薄的角质层。这只地纹芋螺当然很不爽,于是它就朝他的手心射出了毒刺。中毒的人首先感到手心麻木,10分钟后,他的嘴唇失去了知觉,又过了10分钟,他的视觉出现了重影。中毒半小时后,他的双腿瘫痪,紧接着就陷入了昏迷。4小时后,死亡降临了。无独有偶,在首例中毒事件发生仅3年后,另一个人也犯下了同样的错误,这次是在非洲附近的另一个岛上。这次的这位也是用刀在地纹芋螺身上剐剐蹭蹭。不可避免地中毒后,他的全身失去了知觉,幸运的是有人发现了他并送他及时就医。医生救活了病人,并建议“外加一次全身按摩”。当然,我坚信按摩对他最终的康复没什么帮助,不过,怎么说呢,倒是也没啥坏处。你以前可能听说过地纹芋螺,毕竟,这种螺类是地球上最毒的生物之一,向鱼类发射毒刺的速度之快肉眼几不可见。地纹芋螺属于芋螺类中比较少见的一类,叫作“撒网式捕食者”,它们不会以单独一条鱼为目标施放毒刺,相反,它们会攻击整个鱼群。地纹芋螺的攻击过程慢条斯理,极为优雅。它们先在水中放出一片毒素之雾,让鱼群麻痹,然后再从容不迫地爬过来结果猎物的性命。其他海洋猎手大都以速度取胜,而我们的地纹芋螺只有柔软身躯上的一张永远填不饱的嘴。地纹芋螺并不靠“强健体魄”解决捕猎问题,它们靠的是一种化学武器和“毒刺子弹”共同组成的混合式武器,精密又残忍。让我们好好谈谈螺类我们讲过非洲大蜗牛(陆生螺类就是我们所谓的“蜗牛”),现在又讲到地纹芋螺,可能会给你留下螺类都很邪恶的印象,但其实它们并不都是这样的,毕竟……是螺类。自然界也有很弱小的种类,比如有这么一种蜗牛,它们吃鸟粪的同时会吃下潜藏其中的某种寄生虫卵。卵孵化后,寄生虫会侵入它们的眼柄,让眼柄胀大,然后再在蜗牛眼柄里“跳舞”。这种寄生虫颜色鲜艳,会让蜗牛的眼柄看起来极像蠕动的毛虫。它们还会操纵蜗牛爬到开阔的地方,方便鸟类来啄食这两条“毛虫”。蜗牛被鸟吃掉后,寄生虫就在鸟的身体里繁殖、产卵,卵再顺着鸟粪排出体外,开启新一轮循环。所以,在螺类大家庭中,既有“小可怜”因为吃鸟粪最终反被小鸟啄了眼睛;也有芋螺这样的狠角色,就因为人类刮了刮它们的外壳就结果了一条人命。这好像也不是很公平嘛。地纹芋螺接近被麻痹的鱼群时会有怪事发生,准确地说,是好几件怪事接连发生。首先,鱼群似乎并不惊慌,每条鱼都很冷静,双眼圆睁,一动不动,甚至在地纹芋螺当面张开热气球般的血盆大口时也一样。地纹芋螺张着嘴,慢慢将几条静止不动的鱼整个包起来,这时才朝嘴里的每条鱼分别发射毒刺,毒刺会让它们瞬间瘫痪。最终,地纹芋螺气球般的嘴缓缓收缩,里面的鱼也将迎来死亡。按理说将死的猎物不该这么放松的,但其实它们都被“下咒”了——地纹芋螺进化出了把胰岛素(insulin)当成化学武器的手段。通过向水体释放大量胰岛素,地纹芋螺让猎物的血糖水平骤降,致使猎物产生低血糖休克(hypoglycemicshock)。鱼的神经系统罢工了,身体也有点儿不听使唤,脑子也思考不过来了,仿佛被催眠了一样,意识被锁死,那感觉就有点儿像“鬼压床”。然而,更加诡异的是,无脊椎动物(比如地纹芋螺)胰岛素和脊椎动物(比如鱼)胰岛素的化学结构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除了分泌自己使用的无脊椎动物胰岛素,地纹芋螺还额外制造了脊椎动物胰岛素供捕猎使用。除了胰岛素,地纹芋螺用于麻痹猎物的毒液还有其他有毒成分,专门研究芋螺毒液的生物学家巴多米奥·奥利维拉(BaldomeroOlivera)将这种混合毒液命名为“涅槃阴谋”(nirvanacabal,“涅槃”就是字面意思,至于“阴谋”,根据奥利维拉的解释,不同的有毒成分共同作用,麻痹一条鱼,就像是一群人一起使用阴谋毒害政府一样)。地纹芋螺会使用毒液中的几种多肽来进一步麻痹鱼类,这几种多肽能阻碍鱼类神经信号的传递。曾有研究人员将其中一种多肽用于临床治疗癫痫,这种疾病正是由于大脑的不正常放电造成的。综上,地纹芋螺首先“催眠”鱼群,然后把几条鱼吞进嘴里。但在猎物入口后,它们还得“扣响最后的扳机”。在芋螺体内有大约20根毒刺,毒刺与毒腺相连,其本质其实是变了形的牙齿。地纹芋螺先将一根毒刺射向一条麻痹的鱼,然后重新“装弹”,再依次向下一条发射。这是一场嘴里的屠杀。芋螺这时使用的毒液,又叫“马达阴谋”(motorcabal),在足量的情况下可以杀死一个成人。鱼类中毒后,神经元细胞会直接“短路”,导致神经对肌肉失去控制能力,其最终死因很可能是窒息,因为鱼类必须利用肌肉吞水,让水流流经鱼鳃才能呼吸。杀人凶器?据说……是胰岛素地纹芋螺也许是第一个把胰岛素当武器的动物,但绝不是最后一个。20世纪80年代,在美国东海岸的富人圈发生了一起下毒杀人案,而凶器则被怀疑是胰岛素。一名女佣发现了名媛玛莎·冯·布洛(MarthavonBülow)低血糖发作,在一间上了锁的浴室中痛苦呻吟,而名媛的丈夫克劳·冯·布洛(ClausvonBülow)却拒绝求救。后来,在玛莎体内,人们检测出了大量胰岛素。一年之后,玛莎再次休克,但这次她没有恢复过来,陷入了昏迷。一名调查人员来到他们的豪宅进行调查,发现了几个皮下注射器,并检测出了镇静剂和胰岛素残留,克劳因此被捕。审理后,克劳被判杀人未遂,但又在后续的上诉中被判无罪。而玛莎则在昏迷30年后辞世,也带走了案件的真相。地纹芋螺还有个更加出名的近亲——吊钩芋螺(hook-and-lineconesnails)这种芋螺采取的捕食方式完全不同。它们会以单独一条鱼为目标发射毒刺,因此会产生不同类型的毒液。当它们用毒刺射向猎物时,所使用的第一种毒素名叫“闪电阴谋”(lightningcabal)——这个名字恰如其分(这种毒素也是多种化合物成分混合而成的,这类芋螺中有些种类的“闪电阴谋”毒素,其成分甚至有多达种,而且每种芋螺的“配方”也不同)。“闪电阴谋”毒素破坏鱼类神经元的效果和“马达阴谋”毒素类似,但区别在于“马达阴谋”让神经元短路,而“闪电阴谋”让神经元过载。过载的神经元会一个接一个被烧坏,让整条鱼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不由自主地颤抖、抽搐。“闪电阴谋”会让猎物无法动弹,以便芋螺把它们吃进嘴,然后再释放“马达阴谋”将猎物杀死。相比之下,“撒网式捕食”的地纹芋螺就不需要“闪电阴谋”。地纹芋螺在接近鱼群之前就已经将鱼群麻痹了,于是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猎物。再说,如果地纹芋螺使用“闪电阴谋”来麻痹鱼群,那它就得把一群不停抽搐的鱼收入口中,无形中增加了受伤的可能性。地纹芋螺想要的一切都近在眼前,因此就没必要“降下闪电”了吧。总结一下,各类芋螺的武器都是相当复杂、有力的,这些武器的进化也花费了一代又一代的时间。因此,记住——没事儿别拿小刀去冒犯螺类,除非你也想让医生给你开一次“全身按摩”。七鳃鳗问题:鱼类都不喜欢创伤性寄生。对策:七鳃鳗长得很像《星球大战》电影中吃掉波巴·费特的那种沙漠生物,它们长有圆盘状的嘴,嘴里有好几排倒钩一样的牙齿。七鳃鳗常常吸附在猎物的体表,用牙齿深深钩进猎物的骨头。天上下青蛙的事情不算稀罕,但天上下长牙的肉肠可就不一样了。年6月,阿拉斯加渔猎部接到当地居民电话,声称人们在费尔班克斯市附近一些不寻常的地点发现了北极的七鳃鳗。有人在一个停车场里看见了这种长得像鳗鱼的动物,长着用来吸食其他鱼类血液的吸盘状大嘴——停车场,这可不是它们的自然栖息地。还有人在草坪上看到了一条,还有两条在镇子里。通常,水龙卷是造成水生动物从天而降的主要原因,而当时并无相关报道出现。不过,渔猎部的官员们还是找到了一条关键的线索:这些七鳃鳗的身上都有“V”字形的伤痕——海鸥的咬痕。也许在附近的河里有很多条七鳃鳗,也许它们是海鸥的美食,也许这些七鳃鳗是被海鸥带到半空又掉下来的,因此才出现了费尔班克斯天降吸血动物的奇观。在美国那头的五大湖区,七鳃鳗就不仅是从天上掉下来几条这么简单了。在那里,七鳃鳗属于入侵物种,极大地影响了当地鱼群的数量。20世纪的某段时间,当地渔场平均每网鱼中七鳃鳗的数量甚至可以占到2%。人们也曾采取过相应措施将入侵物种的数量控制在一定的水平之下,但没有人敢奢望它们完全消失。五大湖区支流密集,而政府部门又资金短缺,因此政府也只能寄望于持续抑制,毫无根除之策。七鳃鳗的故事最早还得追溯到3亿万年以前,我们发现过来自那个时代的七鳃鳗化石,而化石中的七鳃鳗和现存的物种几乎没有差异。简单地说,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最早的生命诞生于5亿万年前,最早的哺乳动物诞生于两亿年前,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化,那些早期的生命早已和如今地球上的一切相去甚远了,可七鳃鳗却在经历了每一次生物大灭绝之后,依然保持着和诞生之时相差无几的容貌,一直生存了将近4亿年的时间(七鳃鳗唯一的近亲是我们熟悉的盲鳗。盲鳗也是很古老的物种,两者有许多共同特点,比如全身的骨架中只有软骨,没有硬骨)。你管谁叫“化石”呢?在形容七鳃鳗或者其他古老生物的时候,你可能经常会听到“活化石”这个词,但其实这个词是不恰当的。“活化石”的形容会让人感觉今天的七鳃鳗和3.6亿年前化石中的七鳃鳗完全相同,这当然不可能。那时的七鳃鳗并没有一丝未变地活到今天,并没有丝毫不变地度过多次地质灾难、气候变化,也没有丝毫不变地挺过新捕食动物的出现、活过猎物物种的灭绝。“活化石”听起来就像和化石中的祖先毫无二致,但在进化的过程当中,七鳃鳗也和周围环境的变化一起产生了一些不太明显的变化——如果你愿意把陨石撞地球仅仅称为“变化”的话。有些七鳃鳗喜欢吸在宿主身上,吸食血液,而另一些则更喜欢大口吃肉。这些吃肉的品种更进一步,能把大块大块的肉咬下来,给宿主身上留下一个个裂开的伤口,宿主很可能会死于因伤口造成的失血或感染。所有七鳃鳗都长有“口盘”(oraldisk),这是它们的嘴,里面有数十颗倒钩一样的尖牙,这些牙齿能让七鳃鳗紧紧钩住猎物(口盘边缘有吸盘状的特殊结构,也能起到辅助作用)。和鲨鱼的牙齿类似,七鳃鳗的牙齿掉了还能再长,而且再生得还很快——入侵五大湖区的那些吸血的品种,又叫“海生七鳃鳗”,在两年的时间里可能就要换掉30口牙。将食肉及吸血的两种七鳃鳗分开的,是一个叫作“活塞”(piston)的结构。活塞位于口盘的中心,功能相当于舌头,但其上也覆盖有牙齿:一颗上下活动,另外两颗左右活动,工作原理类似一台高级的锉。吸血的七鳃鳗,活塞上上下活动的牙齿呈“W”形,能够锉穿鱼肉,吸食血液。这类七鳃鳗还能分泌一种抗凝血剂,以确保血流通畅。而与之相对的食肉七鳃鳗,它们的活塞上则长有“U”形的牙齿,用来撕掉鱼肉(你可以把前者的口盘想象成砂纸,后者的想象成凿子)。七鳃鳗的口盘效率奇高,在五大湖区,一条海生七鳃鳗在一年内就能杀死40磅重的鱼,7条被攻击的鱼中平均只有1条能够幸存,给渔业造成的损失极大。然而,渔场里的损失最终还得归咎于人类自己。你也许已经在疑惑了,为什么海生七鳃鳗会入侵淡水湖呢?原因其实很简单。海生七鳃鳗需要在淡水中繁殖。它们会以无害的幼体形式在淡水中生存7年。这段时间,幼体的嘴仅仅是个软塌塌的空洞,用来吞食路过的浮游生物。等到发育成熟,七鳃鳗就会游向海洋开始攻击鱼类,但还要回到淡水中产卵(有趣的是,是幼体通过分泌激素引导着成熟的七鳃鳗从大海返回最适繁殖地的)。20世纪初,人类决定打通一条绕开尼亚加拉瀑布的运河航线,而尼亚加拉瀑布正是阻挡七鳃鳗进入五大湖区的天然屏障。因此,亦能在淡水中生存、繁殖的海生七鳃鳗便抓住了这个机会。一道关口被打开了,五大湖区的生态永久地改变了模样。热爱七鳃鳗的两位亨利七鳃鳗的生活习性暂且不提,它们可怖的长相似乎并没给欧洲皇室造成什么困扰。年,亨利一世国王访问诺曼底,据说他就是在一场宴席中吃了太多的七鳃鳗后被撑死。其后人亨利五世似乎并未纠结于祖辈的命运,在访问诺曼底时依然点了这道名菜。甚至在年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钻石婚庆典上,格罗斯特市也献上了这道传统的皇家七鳃鳗馅饼。只不过这次用的不再是产于英国本地的七鳃鳗,因为在现代英国几乎已经找不到这种动物了——这和美国的情况截然不同。因此,一名来自五大湖区渔业委员会的代表提前飞到了英国格罗斯特,把美国的七鳃鳗送给了他们。美国人减轻了负担,英国人做出了馅饼,啊,一次完美的外交。这就是入侵物种的可怕之处了。五大湖区的生态系统在没有七鳃鳗的情况下进化了数百万年,而这种动物一出现,就打乱了原有的复杂生物网的秩序,问题迅速暴露,但受害者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寻找解决的对策。一个生态系统就像一盘维持着多方平衡的精妙棋局,一种捕食者进化出一种武器,它的猎物就进化出一种相应的自卫办法,两者的关系是一场相互制约的精彩比拼。当然,在进化的历程中,出于自然的原因,新物种被带入一个生态系统的情况也是不可避免的,比如一种鸟被飓风带上一座孤岛,然而人类的发展也帮助了太多的物种“环游世界”——贝类混在压舱物中被装上轮船,植物的种子粘在靴子上被带走……海生七鳃鳗只不过是利用了我们免费提供的生存机会而已。美国和加拿大五大湖区动物保护部门的官员与七鳃鳗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止。他们手上有许多种武器,比如一种名为“七鳃鳗杀灭剂”(lampricide)的毒药,专门以七鳃鳗为目标,对鱼类没有伤害。在七鳃鳗洄游的路上建立障碍物也是有效的策略,但最有创意的办法还是“七鳃鳗集体绝育术”。研究人员需要先捕获一群七鳃鳗,然后放生雌性,对其中的雄性进行化学阉割。不育的雄性七鳃鳗回归水体后将与其他雄性竞争交配权,但却无法真正实施交配。这种方法听起来有些难实现,但却能有效地控制七鳃鳗的种群数量。反正,阉割几条七鳃鳗也没什么不好的吧。猎蝽问题:许多昆虫很难活捉。对策:猎蝽利用其超长的针状口器刺穿猎物,吸食猎物的糜液,最后还要把猎物的尸体背在背上当作伪装。也许生物进化的力量中最精彩的矛盾就是随机性和秩序性的矛盾。在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体内,来自父母双方的基因是随机进行组合的,但你所拥有的性状让你在自然选择中处于优势(或劣势),却是出于非常明确的原因的。食物链看似混乱,但其中亦有秩序——狮子永远捕食兔子,而兔子是不可能反过来捕食狮子的。狮子之所以是狮子,兔子之所以是兔子,都是因为随机的基因突变造就了它们各自的物种——地球上所有的物种其实都是如此。因此可以说,秩序性从随机性中产生。所以看起来,达尔文在南美考察的途中遭遇了一种非常常见的“敌人”——猎蝽,就完全说得通了。猎蝽有一个巨大的吸管状口器,可以插入猎物的身体,吸干猎物的血液。“夜间,我感觉自己被名叫‘Benchuca’的虫子攻击了(至少我得把它的名字记下来)。该物种属于猎蝽属(Reduvius),是在潘帕斯草原上常见的黑色昆虫。”达尔文在《“小猎犬号”航行日记》中写道,“这虫子大约1英寸(约2.5厘米)长,又软又没有翅膀,爬到身上的感觉令人作呕。吸血之前它们还很瘦小,吸饱了血就变得又圆又肥了,很容易被压扁。”达尔文的叙述还没有结束,可接下来的内容与其说是博物学,倒更像是科幻电影里的情节。他在智利时抓到过一只猎蝽——饥饿的猎蝽——然后把它带给了几个朋友看。“我们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就算周围围着一大圈人,只要你把手指伸到它面前,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虫子就会立马举起口器,一口扎下去,如果你不阻止它,就开始吸你的血。”猎蝽的攻击并不痛苦,达尔文表示,有一位军官在桌边足足喂了猎蝽10分钟,这10分钟里,它“从一块薄饼的样子变成了球”。“这条船怕是着火了,你来看看怎么办吧!”我还要再说一次,达尔文和华莱士的探险之旅,条件的差异真是太大了。猎蝽着实把达尔文折磨了一番,但华莱士的船可是遇上了火灾的,烧了个精光,连船都沉没了。从南美考察完毕回伦敦的途中,发着高烧的华莱士正坐在船舱里休息,却发现船长突然从门缝里伸头进来,非常云淡风轻地通知他:“这条船怕是着火了,你来看看怎么办吧!”那时,整条船上的火灾已经很严重了。华莱士最终成功登上了救生艇,可他只带上了几本笔记和素描,无奈留下了无数箱标本葬身火海。抓着绳子爬上救生艇的时候,华莱士还烧坏了自己的手掌。成功逃生后的10天里,毒辣的阳光炙烤着他们的后背,拥挤的小艇里连蜷起身睡一觉的地方都没有,直到一艘前往英国的大船碰巧经过才救了他们一命。可即便如此,他们在回程的路上却遇上了暴雨,一行人差点儿饿死。终于回到故土之后,华莱士才开始补充失去的营养。“终于上岸了……多么丰盛的晚餐!噢!”他在一封信中如是写道,“牛排、李子馅饼,饥饿的罪人简直上了天堂。”罪人?天哪,您可对自己好点儿吧。说真的,没什么昆虫比猎蝽更聪明、更凶猛、更吓人了,其实它们就像是巨大的蚊子。在流星锤蜘蛛等待猎物、虎甲追逐猎物的时候,近种猎蝽已经采取“忍者”的战术捕猎了。它们善于潜伏,会打伏击,懂得一切狡猾的战术,但一切战术都围绕着它们最主要的武器——长长的喙展开。猎蝽用喙刺进猎物的身体,一旦喙穿破猎物的皮肤或外骨骼(以哺乳动物还是昆虫为捕猎对象,要看猎蝽的具体种类),它们就会收起包裹在喙外层的鞘,露出真正的口器。此时,猎蝽会释放一种毒素让猎物瘫痪,同时让猎物的体内组织化为液体,但却还留着猎物的性命,然后猎蝽就能“大吸一顿”了,而这整个过程中,猎蝽都不需要把猎物从嘴上拿下来。在猎蝽的所有捕猎战术中,最神奇的我认为莫过于“背起你的敌人来”。在吸干蚂蚁等猎物体内的糜汁后,有些种类的猎蝽会把猎物的尸体背在有黏性的后背上,最终积攒成一座小山。这小山甚至能比猎蝽本身还高,让它们看起来像是个背着礼物的圣诞老人似的,只不过这礼物肯定没人想要罢了。如此这般,猎蝽在自己的捕食者眼中肯定就不再受欢迎了,而且,通过在自己身上叠加猎物的气味,它们还能更轻松地潜伏在猎物的身边。另一种猎蝽,做出以上行为不仅是为了伪装那么简单。白蚁会筑造山一样的蚁穴,蚁穴会散发白蚁的味道,因此这种猎蝽并不会将白蚁的尸体堆在背上,它们选择背起蚁穴的建筑材料,从而“消失在背景当中”。“消失”之后,它们会先刺穿并吸干一只白蚁,然后把尸体留在口器上,伸进蚁穴。这会引起蚁穴的骚乱,倒不是因为手足之情什么的,而是因为,社会性的昆虫会本能地对生病或死亡的同伴做出反应,把这些同伴移出巢穴,就像被“洗脑真菌”攻击的蚂蚁和被寄生性蚤蝇攻击的火蚁一样——而这,正是猎蝽等待的时刻。任何赶过来的白蚁都会被猎蝽刺穿、吸干、挂在口器上,一只接一只,最终会有数十只接连上当。怕蛇?怕蜘蛛?以下物种为您推荐虽然在猎蝽家族中,有种善于诱敌的毛猎蝽在对付勇敢的蚁群时很有一套,但下面这种名字拗口的蛇才是自然界最恐怖诱饵的拥有者——生活在伊朗的蛛尾拟角蝰。你可以想象一条响尾蛇,尾巴尖虽然不会响,但长得非常像一只蜘蛛,有一个球形的“肚子”和周围侧枝一样的“腿”。这种蛇平时会把自己盘起来,摇动尾巴尖,引诱周围饥饿的鸟。一旦有猎物上钩,它们就会给这些可怜的吃货注入毒液。也许蜘蛛尾巴看起来没有猎蝽的腿毛时尚,不过,还有什么比蜘蛛和蛇的组合更酷的呢!还有一种善于引诱猎物的毛猎蝽,这种猎蝽不引诱蚂蚁,而是等待蚂蚁来攻击它们,这么冒险的战术在自然界是非常罕见的(像鮟鱇一样支起诱饵没问题,但猎手并不想在这个过程中送命)。毛猎蝽的后肢上长有又长又细的绒毛,它们会把自己伪装成正在觅食的蚂蚁,然后快速抽动后肢。当有工蚁前来检查时,它们也不动声色,直到体形更大的蚂蚁前来试图把“战利品”拖走时,它们才会进攻,攻击方式如常——它们会转过身,将喙刺入蚂蚁的后背。攻击人类的猎蝽,又叫“接吻虫”,顾名思义,它们会受到人类呼出的气体的吸引,经常叮咬口腔周围的位置。这种攻击方式不算聪明,但却非常致命——致命的并不是叮咬时留下的伤口,而是猎蝽排出的粪便。如果你抓挠伤口,伤口周围的粪便便会落入伤口中,给你传播一种原生动物寄生虫。这种寄生虫能导致南美锥虫病(Chagas’disease),引起循环系统和消化系统的病变,其症状甚至可能在叮咬后几十年才显现。一些学者认为,可能正是在南美洲期间被猎蝽传染了这种疾病才最终导致了达尔文的死亡。尤其在晚年,达尔文一直被慢性健康问题折磨着,症状包括疲劳、呕吐、腹痛。还有人说他的死因是克罗恩病(Crohn’sdisease),另一些人又说是一种叫“周期性呕吐综合征”(Cyclicalvomitingsyndrome)的病,甚至说是有乳糖不耐症的人都有,各种说法不一而足,这一话题目前仍有争议。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年4月19日,达尔文迎来了所有生物都要面临的最终结局——死亡。这一天,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组随机组合的基因走向了终结。曾经为他的伟大理念奋斗过的人们计划将他安葬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这让宗教界人士大为光火,但在经历一番奔走之后,达尔文还是长眠在了那里。学术界、宗教界和政界的多名巨头出席了达尔文的葬礼,10名护柩人抬着他的灵柩缓缓前行,其中便有达尔文的挚友,身材清瘦的阿尔弗雷德·华莱士。华莱士以及他肩扛的过世伟人共同发现了人类历史上最重大的理论,进化论既先进又激进,让宗教人士纷纷抓狂,可进化论同时也正确无比、无可辩驳,就是再虔诚的教徒也只得接受达尔文的思想遗产。以达尔文为代表的一众进化论者打破了维多利亚时代田园诗般的幻想,坚称生存是所有生物共同面对的一个大问题。所有生物终将消逝,你在猎蝽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也好,忍受着乳糖不耐症的折磨也好,有什么其他毛病也好,你终归还是很擅长为生存问题找到解决对策的。就算我们身上没有毒刺的保护,不会将他人的尸体为己所用,也不会喷出黏液呛死敌人,但想开点儿吧,至少我们从不曾独自奋斗。写在最后的话看了这本书,你可能就会明白,生存,就是一条走向死亡的路。毁灭会从头顶上来,会从脚底下来,从四面八方来,可能来源于寄生虫、捕食者,也可能来源于环境本身。数亿年来,生命在这个星球上繁荣发展,在各类生物中,也有不少如今已经从地球上消失了,当然,这不是因为这些生命不够努力。为了生存,为了繁殖这个终极目标,动物们可以做到无所不用其极。在进化过程中,碰巧也好,有意也好,它们不断遇到问题,也不断找到对策,它们不停进化,沿着各自不同的道路发展到极致。能与它们共享这个星球,是我们的荣幸。动物的很多行为让人类震惊——它们能把胰岛素或者黏液当作武器,能对蚂蚁和毛虫进行“精神控制”,还能用阴茎或胡须进行搏斗,而且更加令人难以理解的是,这些行为居然都是自发出现的。嘭!最原始的微生物出现了,剩下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地自动排列了出来,没有“上帝之手”控制整个过程,没有明确的目标指引方向,有的只是不同物种之间的竞争,和生物与环境之间的博弈。动物们为异性制造争端,为猎物制造麻烦,然后异性和猎物就会反过来想出对策,解决问题,最终的结果就是速度变快,体格变强,或者体形变大变小。通过进化的过程,动物适应了周围变化的一切。人们常常会以为现在的动物已经进化到了终点,但这是不对的。所有的生物都会一直进化下去,这个变化有时就发生在我们的眼前。谁也不知道指猴的手指会不会继续变长,也不知道宽足袋鼩的“狂欢”以后会不会更加疯狂,但可以保证的是,如今,进化的力量遇到前所未有的复杂因素了,那就是人类。地球从没见过人类这么强大的力量。我们能劈开山峰,能挖掘深洞,还能改变气候,甚至把大海污染得谁都不认识。我们把无数生物逼至灭绝,让其他生物命悬一线。人类是地球面临的最大问题,总有一天,也会有生物想出“解决”我们的对策,适应新环境,成功生存下去。比如,一定会出现能够抵御气候变暖、海洋酸化的动物,它们将会幸存,得到机会传递自己的基因。玛丽亚·西比拉·梅里安、查尔斯·达尔文、阿尔弗雷德·华莱士都是博物学的开路先锋,但早在他们之前,博物学就已经是非常重要的学科了。拯救被我们危害的动物,前提是了解它们。因此,布莱恩·费舍尔才会举着iPad穿越丛林,寻觅耳巢拟盘腹蚁的踪迹;因此,蒂尔尼·蒂丝才会在海中追踪翻车鲀,为它们做好标记,在一日一变的大海中研究它们的活动;因此,玛利亚拉·苏佩雷娜才会继续在阿根廷的大沙漠上孜孜前行,只为一睹神秘的倭犰狳真容。除了他们三人,还有无数科学家正在奋斗,力图更深地了解我们居住的星球。也许,也许我们将会自己解决自己制造的问题,谁知道呢?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人类要自我了断。进化给了我们巨大而灵光的大脑,也许我们能找到对策,继续住在这个星球上,而不是继续毁灭它。毕竟,要是地球真的毁灭了,我们就只能跑到其他星球去了。不过,真到了那时候我们还可以带上几只水熊虫作伴。然而这么做好像有点太任性了,是吧?致谢我的爷爷奶奶住在山区,远离城市,那里生活着一类名叫“动物”的生物。比如说,爷爷给小时候的我讲过,蝙蝠既会挂在家门口篮球架的篮板上,也会从家里的车库里成群结队地飞出来,我们从没下功夫去除过它们。我记得我好像建议过,但最终它们还是在那里扎下了根,可能还嘲笑过我呢——蝙蝠都这样。谢谢你们,爷爷、奶奶,谢谢你们让我见识了充满奇妙生物的世界。爸爸,我们在公园里看见那只长满虱子的小兔时,谢谢您救了它。它太可怜了,可混蛋的我后来居然给这只兔子起名叫“小虫”。妈妈,谢谢您的妙语连珠,您的那些名言要么陪伴读者读完了全书,要么就让读者连第一章都读不下去。至于那些读完全书的读者,你们真够能忍的,谢谢你们。谢谢你,梅丽莎,谢谢你让我记录你们家孩子在草坪上方便的逸事,从此这件事可能就要写入他的个人档案了。我要特别感谢我的超级经纪人大卫·福格特。我始终不懂你怎么会有激情做这种工作,但你真的堪称大师。我还要感谢企鹅出版社的编辑麦格·莱德,你把我脑中不成章法的词句变成了这本通顺的书。你是个优秀的编辑。你也是,香农·凯利,我讲冷笑话的时候你笑了,谢谢你。布莱恩·陈,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噢,抱歉,说得好像你在酒吧捅过我一刀似的。我是想说,我真的很感谢你的贡献。我向《连线》杂志的全体人员致敬。感谢贝特西·梅森,是你给了我这个不成熟的建议(应该说是太不成熟了),让我在杂志上写专栏。感谢查克·斯科特里吉利亚以及你那群养眼的编辑,但你对金属摇滚的品位实在是太不“养眼”了。接下来,我还要感谢那些审阅过书稿的科学家:电台主播、山羊之友丹妮尔·温顿,丛林行者、马的伙伴纳迪亚·德拉科,还有这位卓越的昆虫学家——格温·派尔森,她的志趣更高雅,不爱与羊啊马啊之类的哺乳动物为伍。我要感谢每位帮助过我的生物学家,谢谢你们为我指出错误,谢谢你们接我的电话、回复我的邮件、接受我的采访。你们中有些是好人,也有不少混蛋,不过每个人都给我带来了不少新知。我谦恭地向你们致敬,你们每个人都让我变好了一点点。最后,感谢书中所有出场的动物。我知道你们看不到这句话,但不说出来,我还是于心不安。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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